孤焰想不到连祭台都暗藏机关,该是她用来相救火祭的嫇妃,看来这女子虽好胜要强,也并非真是歹毒不堪,忍不住嘲笑道:“哈!原来爹爹是假的、教主是假的、连祭台都是假的!你究竟几时是真的?做人做得这么虚伪,你不累吗?你最好快快放了我,再诚心诚意叩三十个响头赔罪,否则我定要揭破你这满口谎言的假仙司,让你无地自容!”
“你……!”
昊星想自己一番容情,竟成了小和尚要挟的把柄,当真怒不可遏:“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?你自找死路,休要怨我!”
她并非慈软女子,一想到若留下活口将后患无穷,手上猛地一鼓作气,再催发术力,其他白衫祭司见仙司急催法咒,也赶紧加运功力。
孤焰身子倏然腾飞数丈,直冲上云霄,身边气流也逾加酷热,他功体本属冰寒,正好克制火焰之气,能够撑持甚久,山下众民抬头仰望,见一团火球飘于空中,却隐约可见恶僧身影始终未被烧融,惊愕得不能合口,暗暗想道:“他究竟是神僧还是妖僧?”
昊星心底不禁浮现戈壁大漠中,小和尚数度相救的情景,忽然懊悔不已,但此刻就算停手,恐怕他已被烧得面目全非、体无完肤,活着更是痛苦,只得一咬牙,更祭起灵力,大喝道:“圣灵升天、火烧罪身!”
那禁咒之力跟着旋转起来,将孤焰抛向骷髅祭台的至高处!
孤焰毫无抵抗地被抛高、又往下急坠,原来这骷髅祭台形似烧窑,乃是中空凹陷,窑腹内烈火熊熊、烘气喷发,简直就是个火山热谷,孤焰还未落底,全身筋骨已经要被融化!
风小刀几乎奔到山顶,却见火球突然高飞,然后坠入祭台内消失不见,想自己终究迟了一步,心中说不出的难过:“神僧真被烧死了吗?”
台下教民却因祭典已成、魔祸解除,高兴得欢声雷动,一面双臂不断高举向天又伏拜于地,一面放声大叫,几近疯狂。
台下万民又喜又悲的疯狂吶喊,台上祭司诡异的群声吟诵,形成一幅极邪恶、极惨烈的景象,不知过了多久,恶象却真的发生了!
天色忽然阴沉下来,原本红芒万丈的神圣祭坛逐渐失去光采,烈焰火涛一点一滴的消失、越来越灰黯!“圣坛天火好像暗了?为什么会这样?怎会这样?”
“难道他真是神僧?咱们不该火祭他?”
“别胡说!这是祆神的旨意!不可违背!”
“灭了!真灭了!你们看!不灭圣火真的灭了!”
巫祆教民眼睁睁看着虔信不移的圣坛颓黯下来,到最后,竟然只剩下一堆未熄的余烬,和瞪着空洞眼孔的灰炭骷髅堆,众人无不惊恐万分、疯狂尖叫!“神僧已被烧死了,圣火又熄灭,那不灭火种呢?少了它,如何铸出荒尘神刀?”
风小刀也大是震惊,心中转过无数念头,却又惆怅郁闷得无法思想。
西漠天空没有烈火渲染,变得乌云浓厚、阴沉晦暗,对面矗立的黄金圣宫,没有朱光映照,更失去了万丈金芒,只显得沉旧斑驳、满城风霜,一切的一切,似乎印证了“一夕繁华尽虚无”的苍凉,也象征着辉煌神权的一夕崩塌……
就在众人茫然仰望、无法置信圣火熄灭,崩溃痛哭的时候,忽然间,一道身影从灰炭骷髅堆中冲飞而出,犹如天神般、风采灿烂地立于五芒星台上!“大哥!”
天光映照着飘然出尘的身影,令风小刀欢喜之余,几乎要错认为那是久违不见的孤焰,但见那人长得方脸大耳,五官尽不相同:“不!不是大哥,是圆缺神僧……我真傻了,大哥怎会在这儿?幸好神僧还活着!”
“啊——!”
昊星忽然一声尖叫、踉跄倒退,以她的功力和机敏竟可吓得六神无主,被地上的灯盏绊倒也浑然不觉,就在她跌落的剎那,孤焰身形一闪、疾伸手相扶,昊星跌入他怀里,两人四目相对,烛火炯炯、映得昊星天仙般的丽容竟毫无血色,眼神充满着说不出的惊恐,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人,就像看到世上最恐怖的邪魔!
十数名白衫祭司更吓得魂飞魄散,只像泥人般呆望着孤焰,一动也不敢动,仿佛他们眼中所见,并非是高深绝俗的神僧行了奇迹,而是一个最畏惧的魔头再度现世!耳语像瘟疫般传了开去:“圣子!玄焱圣子回来了!”
“玄焱圣子居然复生了,还灭了圣火!”
“他是回来报仇的……”
“他是回来带领我们对抗魔军、还是回来残害我们?”
争权夺利的神臣、疯狂吶喊的教民都噤了声,颤栗地忘了呼吸,人人脸上凝着化不开的恐惧,惊骇不安像潮浪般一下子漫延整座祆焘峰,压得每个人都透不过气来,山上山下一片鸦雀无声,静默得连针落地也可听见!
孤焰对昊星微然一笑,将她安放于地,轻轻拂去衣衫上的烟灰,潇洒地昂立于祭台上。
当时他不想耗费剧力脱出法阵,就故意激怒昊星将自己抛入骷髅祭坛的窑腹内,之后,他直向下坠,越接近底部越像进入火浆熔岩,那炽热的天火力量绝非任何功体能抵挡,所幸他从龙朋口中得知寒冰珠一旦入体就会生出奇寒,早已悄悄吞珠入腹,再辅以残天寒冰神功进入祭台拿取火种。
他不知天火力量究竟有多强大,此举仍是冒着生死大险,在宝珠、神功双重保护下,总算撑持半刻间,他身手极快,趁还没被烧成灰烬之前,就用非烟雪囊包裹不灭火种,飞快脱出险境,而寒冰珠在他体内也全然损废、再无作用!“教主,玄焱圣子回来了!”
千万人中只有一个清醒者,即是罔两,他一直在为玄烈教主灌输内力,忽然见到玄焱浴火重生,虽是万分震惊,却更迫不及待地抱着教主飞上祭台。“交给我吧。”
孤焰从罔两手里接过老人,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。此刻风小刀赶到了祆焘峰顶,见胡兹、何丽丝、喀什隆都脸色苍白,不发一语,显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涛天巨浪!
风小刀虽知道巫祆圣子恶名昭彰,但圆缺在九荷山出言相挺又解救群雄,他实在不觉得眼前人有什么可怕,反而心存感激:“难道巫祆圣子出家为僧,做了云深竹隐的主持,他们全不知晓吗?这圣子回归,竟令他们如此害怕?”
喀什隆牙关不停打颤:“圣……圣子复生、圣火熄灭,那是风云变色的大凶之兆啊!”
何丽丝断然道:“玄焱一回来,子民更要水深火热,我愿冒逆反大罪立刻击杀他!”
风小刀急阻止道:“不!他修为深不可测,只怕何将军还未近他身,就已经枉送性命,此事需从长计议,总还有机会!”
何丽丝道:“我没有高估自己,此刻大家心情尚未平复,出其不意还有一丝机会,等教主传位给玄焱,圣夜又誓死效忠,他两大高手联合,我们更是半分胜算也没有。”
胡兹全身颤抖、几乎颓软不支,只揪着心口喃喃自语:“没有机会了……没机会了……”
他从来没有像方才一刻,是那么接近宝座,却在下一刻被摔得如此惨重!
他千般筹划,本以为万无一失,定能陷圣光于死罪,荣登大位,岂料教主突然回来,然后圣子竟也复生,自己忽然沦为永不翻身的输家,一剎之间,起如云霄、落如地狱,教他老弱的身子如何承受?